中国经济结构和能源结构调整,为全球二氧化碳减排做出很大贡献。最近几年煤炭消费的大幅度减少,是中国二氧化碳减排的最重要原因。中国煤炭的上一轮繁荣周期始于2003年,在2013年达到峰值(42.44亿吨),之后出现快速下滑,2014年煤炭消费同比下降了接近3%,2015年又继续下降了3.7%。由于煤炭的高碳排放系数以及其在能源结构中的比重,使用煤炭产生的碳排放占总排放的78.5%,而石油和天然气的排放比重分别为17.1%和4.4%。这就意味着,在其它能源消费不变的情况下,煤炭消费每减少1%,碳排放总量就会下降0.79%。
中国政府很关心二氧化碳减排问题,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一方面,在煤炭的使用上,中国大力推广煤炭清洁高效利用技术,以单位供电煤耗为例,年平均降幅在1.3%左右,整体煤电系统能耗水平已经与欧盟和日本等国的先进水平十分接近。另一方面,中国大力发展煤炭替代技术,核电和可再生能源的装机都保持着全球最快的增长速度。近两年,由于煤炭消费量下滑,每年的碳排放量减少5.3亿吨,这大概减少了中国总排放量的5%,亦减少全球碳排放总量的1.4%。从排放绝对值来看,该数值甚至超过了英国或巴西一年的排放量。
不过,目前中国处在典型的城市化、工业化进程背景下,经济快速发展的发展中大国的产业结构和能源消费结构。2014年重工业消费了62.8%的能源,却仅仅贡献了25.5%的GDP。重工业主要包括钢铁、水泥、建材、冶金、机械等,这些都与基础设施建设高度关联。近两年基础设施投资和建设放缓,一轮基础设施建设高潮过去了,用个不很恰当的比喻——“以前基建高潮时期用100袋水泥,现在只需要90袋”。在目前的产业结构和能源消费结构下,重工业下滑对能源需求的冲击很大,但是对GDP的直接影响没有那么大。因此可以得出有关短中期能源需求的两个结论:一是GDP和能源需求之间可能出现比较大的缺口(如2015年的GDP增速和能源需求增速相差接近7个百分点);二是如果没有新一轮的基础设施建设高潮,“十三五”期间6.5%的GDP增长目标可能伴随着比较低的能源需求增长。
比较低的能源需求增长可以导致煤炭在能源结构中的比例持续下降。2015年中国的能源结构中,化石能源中煤炭、石油、天然气所占比重分别为64%、18.1%、5.9%;非化石能源中水电占8.5%,核电占1.4%,风电占1.6%,太阳能占0.5%,其他如生物质能微小不计。由于资源禀赋、石油价格和能源安全问题,属于化石能源的石油一直很稳定地占18%左右,“十三五”期间还将保持这个比重。非化石能源当中,水电曾经有过快速增长,但近年来由于资源潜力的约束,今后基本将稳定在8.5%左右。也就是说,“十三五”期间,能源结构中石油和水电(共占比约26.6%)这两个板块的比例将保持相对稳定。
未来中国二氧化碳排放变动,既取决于能源需求增长,还取决于煤炭消费;就是说,既取决于能源消费总量,也取决于能源消费结构。基于近两年煤炭消费量的变化趋势,有观点预测中国已经过了二氧化碳排放峰值。由于煤炭在一次能源比重很大(占64%)且煤炭排放系数高,煤炭消费变动除了直接影响中国二氧化碳排放量,还是中国低碳转型的关键,对中国满足巴黎协议的目标至关重要。的确,如果短中期能源需求增长低于或接近零,允许煤炭消费持续大幅度下降,中国二氧化碳排放峰值已经到顶的可能性是有的。长期而言,碳排放峰值到顶的可能性是当其他清洁能源如天然气,核电、风电、太阳能等的比例增长到有足够的影响力,可以在满足能源需求增长的同时替代煤炭。
根据《能源发展战略行动计划(2014-2020年)》,把化石能源中的天然气,和非化石能源中的核电、风电和太阳能统称为清洁能源,加总起来大致为9.4%。而化石能源中的煤炭目前占64%。在雾霾治理和低碳清洁发展的背景下,“十三五”期间能源结构中可能起比较大变化的是煤炭的减少和清洁能源的增加,基本上是一个此消彼长的过程。所以“十三五”能源结构一定会得到相应调整,根据中国政府的目标,到2020年非化石能源在能源结构中比例为15%,但目前非化石能源在能源结构中比重只有12%,所以需要增长三个百分点。在建的核电可以再贡献约一个百分点,即核电从目前1.4%增加到2020年的2.5%;风电和太阳能需要从目前的2.1%翻一倍到4%;加上水电稳定在8.5%,凑成15%的非化石能源比重。笔者预期,“十三五”期间天然气在能源结构中的比例应该可以再增加两个百分点,从目前的5.9%增加到8%。这样,2%的天然气增长和3%的非化石能源增长,可以使煤炭占能源结构的比例减少五个百分点,从2015年的64%下降为2020年的59%。直观地从数字上看,满足到2020年非化石能源在能源结构中比例为15%不是没有可能,但绝非易事,任何预测煤炭在2020年的能源结构比例低于59%的,都是过于乐观的。
那么,中国煤炭消费和碳排放是否反弹?这个问题的核心在于短期能源需求会否反弹?首先,如果根据发达国家的人均能源电力消费的经验,中国能源需求总量还会增加,就美国非常成熟的发达经济产业结构而言,90年代美国平均能源需求还有平均1.58%的增长。其次,中国城市化进程远没有结束,基础设施建设任务依然繁重,中国要进入高收入国家,比较的不是北京和纽约这样的大城市,而是中小城市、乡镇、农村的基础设施。短中期而言,中国大中城市的地铁和轨道交通基础设施建设,可以解决城市交通堵塞和空气污染,还可以减少石油消费,应该是“十三五”基础设施建设的重点。因此,中国基础设施建设依然存在巨大空间,在政府支持下,再形成一个基础设施建设高潮并非不可能。
对于二氧化碳排放而言,更重要的是煤炭绝对消费量的变化。如果短期中国能源需求增长反弹超过2%,煤炭消费的绝对量还可能上升,二氧化碳排放将反弹,因为目前清洁能源的比例太小,难以在满足能源需求快速增长的同时还替代煤炭。这也就是为什么政府把中国二氧化碳的排放峰值放在2030年而不是2013年。中国2014年和2015年的碳排放由于煤炭消费大幅度削减而大幅度下降,但是对中国今后能源需求增长速度没有十分把握,一旦能源需求反弹超过2%,煤炭绝对消费量可能还会增长,二氧化碳排放也可能还会增长。整体而言,煤炭在今后中国能源结构中的比重一定会下降,随着能源需求增长速度的变化,下降速度将有很大差异。但是,无论中国清洁能源如何发展,煤炭在相当长时间内仍然是主体能源,煤炭清洁低碳发展将始终是中国低碳转型的重要命题。